体制内人员的《活着之上》：紧抱体制这棵树不能成为一辈子的全部追求
前几天听读了阎真老师的小说《活着之上》，就在我构思这篇书评的时候，看到某论坛有人在讨论高校教师认真教书的价值，所以就先写了一篇《高校教师的<活着之上>:耗时间认真教书的人都是在自取其辱吗？》（点击阅读）。
其实阎真老师的两本大作《沧浪之水》和《活着之上》我都看了，而且都很喜欢，但是就像有的读者评价的那样，“两本书读出了同一个调调”，是的，同一个调调，这个调调就是：出身农家的青年通过高学历进入体制内，面对体制内的各种潜规则和明争暗斗，内心孤傲的青年因坚持做人的原则和人生的理想，从而与体制内的规则格格不入，因此四处碰壁，郁郁不得志；后来终于在家庭压力和现实利益的诱惑之下，放下自我，选择适应现实，顺迎潜规则，最终凭借自己的悟性和个人才能实现了人生飞跃。
两部小说都写的是体制内，一部写省卫生厅这个政府机构，一部写麓城师范大学，前者写这个青年从被体制排斥到攀附体制爬上卫生厅长的过程，后者写这个青年从坚持学术理想到适应潜规则评上正教授的过程。两部小说中的主人公经历了相似的人生，相似的内心煎熬，最后有了相似的成长。同时小说也描写了省卫生厅和211高校这两个体制内单位的是是非非，尤其升迁的钻营之道，小说写到了这些单位中大小人物的生活状态，算得上新时期的官场现形记。
阎真老师的这两部小说之所以在中国文坛影响很大，就是因为这两部小说对官场写得深刻，对权利和金钱对人的改变写得到位。阎真老师是体制内人士，对体制内的血雨腥风很有体察，他写的这些应该是体制内现实存在的，真实，所以才会打动读者。
但是两部小说中写的体制内人员那种唯体制独尊，死死抱住体制这棵大树，即便像狗一样活着也得赖在体制内内，无视工作的价值，无视活着的意义，无视人生的尊严，全部的人生理想就是获得并且抱紧体制内这个铁饭碗，即便屈才，即便屈辱，即便让人生过得没有意义也绝不松手，他们就像“体制”这具躯体上的寄生虫，除了体制一无所知，除了体制，一无所尊。
《沧浪之水》中的主人公池大为，80年代的医学研究生，即便是被领导放到“中医学会”这样的养老部门，整日里没有任何事情可干，只能跟同样怀才不遇一辈子的老头子晏之鹤下象棋，也能忍，竟然浑浑噩噩近十年。而跟他下棋的晏之鹤都快退休了，连个科长都没混上，在单位里什么事都不干，就那么颓废地等着退休，但实际上这老头年轻时也很有才。还有厅里一个老头子，因为闹什么意见，被气得中风了，坐在轮椅上说话都困难。
《活着之上》中主人公聂致远努力在体制内攀爬，当然他成功了，但是他老婆赵平平，211大学的本科生，为了进入体制拿到小学教师编制，奋斗了很多年，和赵平平一起熬编制的有很多人，有人熬了十多年，甚至熬到要自杀。大学里熬编制的，为了一个编制，深夜跑到投票代表聂致远家里长跪不起。聂致远的研究生学生，找工作时觉得那些民营企业都是坑，没必要去，最后的选择也跟赵平平一样，去一个偏远学校做编外老师慢慢熬编制.....
在这两本小说中，进入体制是所有人的奋斗方向，是最高的人生追求。为了这个人生追求，除了少数善于投机钻营的人，其他的人过得都很压抑。
压抑，是读这两本小说的一个整体感觉。
压抑，恐怕也是体制内人员共同的生活状态。
不可否认，体制能给人一种安稳的庇护，进入体制就是端上了铁饭碗，好像一辈子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。
可是，现体制真的能庇护超过4000万之众的体制内人士一辈子吗？毕竟一辈子很长，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。一个人把整个人生都托付给体制，到底是幸还是不幸？就不说躺在体制的温床上无所事事一辈子，活得没有价值感没有人生意义，就说这个铁饭碗本身的稳定性，真的就那么可靠吗？
每当我接送孩子路过某个街区时，看到沿街的玻璃屋内因某种由头被安排坐在那里的年轻人，他们还那么年轻，却整日里没有任何事可干，就那么坐着，低头玩着手机，从早到晚。每次路过我都经不住想，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笃定，他们可以安心地坐在那里拿着工资一直到老？
那天看一个大佬的演讲，有句话我很是认同，原话不记得了，大意是说，未来是一个多数人说了算的社会。所谓民意，恐怕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吧，四五千万比之于13亿，毕竟是少数，而少数人，如果获得了显失公平的利益，不用干活就可以衣食无忧，从长远看，都是不保险的。
台湾的军公教年金改革问题这两年闹得很凶，蔡政府上台后，更是大刀阔斧地改革，即便激起了军公教人员一次次大游行，改革的脚步也不停止。因为军公教的福利已经成为台湾当局财政的沉重负担，于是年金改革成为了社会共识，民进党鼓动媒体和民众污名化军公教，把退休军公教人员斥为“肥猫、既得利益者、反改革”族群，使这些人从道义上得不到民众的支持。作为少数群体，他们只能被改革。
我们国家体制内人员工资不高，但污名化很严重，莫须有的福利传说总在刺激着民众的神经，最关键的是，体制内人员太多，负担太重。随着未来经济增速的进一步下降和财政赤字的逐年升高，政府手头越来越紧。有钱的时候矛盾比较缓和，将来没钱了，必然要改革。既然症结是体制内人员太多，那么改革也不排除减少冗员。
那么，年级轻轻就把体制视为生命中唯一靠山的那些人，能不能把体制这座山再靠30年、40年？十多年前谁会想到国民党会丢掉台湾的统治权？可是天说变就变了。而新中国建国至今尚不足70年，这60多年中，时局的变动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，又打破了多少人的幻想？
在中国，在暗流涌动的当下，每个人都得明白，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。
体制内群体应该是为社会积极服务的群体，体制内人员也应该以自己服务的价值取得社会大众的认可，体制内应该是一个精英荟萃的地方，而不应该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。体制内应该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和淘汰机制，应该像社会的其他经济体一样，能上能下可进可出，惟其如此，才能保证活力，如果只进不出，烂人只会越来越多，这种逆淘汰必将把整个体制内引向民众的对立面，到那个时候，大刀阔斧的改革将不可避免。
所以，紧抱体制这棵树不能成为体制内人士一辈子的全部追求，为社会多做贡献，让自己有存在的价值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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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介绍：
杨昇，大学老师，文学爱好者，互联网追随者，创业实践者，坚持用朴实的文字记录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情感，有10多年短文写作历程，其文字多年来陪伴很多人走过了人生的某些阶段，总有一篇文章能在你的内心引起共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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